“这就是我们需要清理的那片森林？”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她是在场几个骑在马背上的半大孩子们里，离领队最近，而且是唯一披绿披风而不是灰色披风的。穿一袭光明神殿的白色神官制服的领队为她语气里那种郊游一样的轻快而不悦地抿起嘴唇。
“如果你不是那么聒噪地立刻提出你的问题，而是安静地多等一下，诺玛尔小姐，”神官说，“你就会发现你根本不需要提问。”
“别了吧，肖神官，我就说句话也要教训我一下吗？”莉莉·诺玛尔——同时也是，歌莫拉，笑着回答说。她率先下马，其余人也跟从着她纷纷下马，只剩文森特·肖还坐在马背上。神官没有下马的意思，仿佛是为了凸显他才是这里地位最高，唯一有资格发号施令的人似的，他还把他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如果不是肖神官的总是挎着一张脸，一副“在场诸位都不能令我感到满意，我马上就要批评你们”的模样，歌莫拉相信，凭肖神官面颊的弧度，他会得到更多“英俊迷人”的评价，而不是“敬而远之”。
他开始给这些孩子——神殿正在学习和修炼的学徒，未来的神官们讲解他们的任务，以及他们的任务里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所有人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除了歌莫拉——诺玛尔小姐仰起头，盯着被一阵又一阵风吹动的树梢，几绺金发从兜帽的阴影里解脱出来，见到阳光，毫不收敛地闪着耀眼的光泽。神官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放到她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他把所有重点都强调完后，终于说他们可以开始准备出发了。
诺玛尔的目光立刻从树叶降到树林。她像个即将开始游戏的孩子那样笑了一声，在一群拘谨的孩子中间，这笑声太醒目了。文森特·肖的眉头绞得更紧。他看着诺玛尔抽出她腰间的佩剑，斜向下一划，金红色的光芒瞬间填充进剑身上的铭文里。她年纪虽轻，那双手和那截皓腕所展露出的有力姿态却能让任何人直觉地意识到：不要低估她的强悍。
文森特丝毫不掩饰他脸上和眼睛里的不欣赏：怎能这么放肆地向一群不如你的人炫耀你的力量，你的优越？
毫无谦虚，毫无……
“您还在等什么，肖神官？”那双亮到放肆的眼睛突然从密林转向他，“什么时候下令开始啊？”
毫无礼貌。
“做几个示范就回来，诺玛尔小姐，”文森特·肖说，“别忘了，这不是你的试炼，是这些学生的。”
“当然，我没忘。”莉莉·诺玛尔回答，“那我就冲啦——”她转头，看向这些从外表上看和她差不多大，却比她的学习进度落后很多的少年少女们。“朋友们，跟好啦，别眨眼哟——”
他们像一阵灰色的风，冲进幽暗的林中。
文森特·肖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背上，等待着，比一尊雕像还要安静。日影慢慢偏移，几乎过了整个实践时间的一半后，他才看到了莉莉诺玛尔施施然归来的身影。她的衣服很干净，只有靴尖溅上了一些污秽，对于像她这样大的孩子来说，已经做的非常优秀了。
“先别着急教训我啊，肖神官，”女孩预先说，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我确实只做了几个示范。但同学们都很热情，知道我是坎德老师的学生，拉着我留下来指导他们的战斗，我当然是非常乐意分享我从坎德老师那里学到的一切，所以就稍稍耽搁了那么一点点时候……”
“既然这么喜欢和这些神官学徒来分享你的知识，诺玛尔小姐，何不快点加入神殿呢？”文森特·肖说，“你会有更多时间做你乐意的这些分享。”
他成功把那轻盈的笑容从女孩的脸上撕下去了。刚刚步入少女时期的女孩望着他，一副斟酌言辞的表情。
“省省你和我油嘴滑舌的小心思，诺玛尔小姐，”肖说，“你知道我不是对情况一知半解。”
“我不会……”
“别傻了，诺玛尔小姐，”肖打断她，“戴利科特兄妹已经到宫廷去了，坎德大人没有理由继续维持这种荒唐的现状。你不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孩子，莉莉·诺玛尔，你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诺玛尔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她孩子气的蓝眼睛等着肖，里面有纯粹的恼火和不快，因为这个男人点出了她面前的困境，让她的心情从出游的轻松，被崇拜的愉快里回到令她苦恼的现实里来。
孩子气。好刁蛮任性的一个孩子。可确实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难为一个孩子？每个人都这么想，所以每个人都纵容她。她的家人，那一家虔诚的光明信徒，居然容许他们的孩子屡屡表现出对加入神殿的殊荣的抗拒心态，放任她没有加入神殿直到今天。艾森神官，作为一座神殿的主祭，一片地区的负责人，居然把这个孩子的抗拒心态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小孩子的任性，也放任她到今天。但最让文森特·肖不能理解的还是——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