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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桥驱车回到陈公馆。

客厅里漆黑,烟灰缸一枚冷却的烟头,后院门虚掩,穿堂风刮过,灰烬飘了一地。

循着月光,夜幕下一副男人的轮廓,影影绰绰。

栅栏圈起庭院的一角,陈渊在桅栏的中央,弯着腰刨土。

他衣襟湿透,紧贴住精壮的胸膛,肌肉壁垒间沟壑凹陷,汗珠交错流淌。

锄尖反复铲动,零星的泥土迸溅在发梢和衣领,他大约洗过澡,胡茬剔得规整,头发却没有梳理,坚硬而蓬厚,颈侧的筋脉由于身躯伏低,膨胀出野性结实的力量。

他随手一撩,短发捋过头顶,露出光洁端正的额头。

陈渊是一个无法破译的深沉的谜。

就像一片死海,无人知晓海底埋着多少汹涌的波澜。

至少,他表面是平静的,他的眼睛幽寂而隐秘,仿佛裹着蛊,有诱人恍惚的魔力。

一点点吸引,陷落,迷失。

“陈董,当心受凉。”安桥摘下挂在藤架的外套,披在他肩膀,“您怎么有兴致锄地?”

陈渊将工具丢在树桩后,“明年这时,梅树可以盛开了。”

“您不是喜欢墨竹吗?”

乔函润喜欢白玫瑰,江蓉喜欢玉兰,而他栽植了一株与最亲密的两个女人完全不沾边的红梅。

安桥不解,“沈小姐喜欢红梅?”

她倒是见过沈桢的锁骨有梅花纹身,五瓣嫣红,精致艳丽。

乍一看,不符合她纯情气质,细细品味,又极为契合,衬得她欲味十足。

陈渊推开门,进客厅。

安桥亦步亦趋尾随,他烫得像着了火,浓稠的汗味,犀利的喘息,融于他多年寂寞不曾发泄过的肉体,以及这胶着的昏黄夜晚。

陈渊在吧台喝酒,乳白的大理石砖投映出他醺醉,沉默的面容。

“你去哪了。”

安桥不由慌神,“我肠胃不舒服,去西院的洗手间。”

她不能说南院,因为陈渊在,而西院正好解禁,现在江蓉失宠,佣人也见风使舵,几乎不踏足那里,不会被拆穿谎言。

他既然问,肯定摸过她的路线了。

安桥小心翼翼应付着。

陈渊叩击着杯口的一束碎光,“你在病房对沈桢讲了什么。”

她泰然自若,“您吩咐我讲什么,我便讲了什么,没有多言一句。”

他偏头,安桥站在那,整个人无懈可击。

“是吗。”

“我上岗那天,您亲口教诲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不卑不亢,“董事长安排我辅佐您,您就是我的主子,我只有忠心,绝无异心。”

陈渊笑了一声,辛辣洋酒的过喉,眼底微红,像泛滥的情潮,“那样最好,你知道我的底线和禁忌。”

老宅内,此刻灯火通明。

倪影在北院的客卧睡了一觉,清醒时,陈智云刚掐断电话,浏览一本修订版的《资治通鉴》。

她拉抽屉,取出一瓶香水,“你前妻找我了。”

陈智云爱答不理,“你惹她了。”

“马上举行婚礼了,我犯得着惹她吗。”倪影不高兴了,“她先咒骂威胁我,如果不离婚,就曝光我的黑历史。我又没霸占你的钱,她猴急什么,娘家破产了,人也变得穷酸气。”

他翻了一页,没吭声。

“你管不住前妻,我索性出手替你管了。”她喷在耳背处,刹那暗香浮动。

陈智云烦躁得很,撂下书本,走出房间,“我捞你费了不少力气,你还敢折腾。”

“你是捞我吗?你是挽回自己的名声,我嫁给你,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哪承受得起我的丑闻啊。”倪影扭臀轻嗤,跟在后面。

他恼了她这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承担不起,离了,不行?”

倪影冷笑,“你放出那么长的线,眼瞧该钓鱼了,你舍得剪断线吗?”

“二叔。”蓦地,长廊尽头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智云当即驻足。

右边燃着一盏红灯笼,起初悬在庭院房梁,何佩瑜非常喜欢,于是系在她的卧室门口。

烛火摇曳,看不清脸,依稀是一节白净清瘦的手腕,烟雾丝丝缕缕缠绕,男人衣袖散开,松垮卷起。

倪影五指倏而攥紧,她失控冲过去,“你对我这么狠?”

陈智云已经猜到是谁,担忧她坏了大局,试图遏制,“倪影,闹什么!”

她置若罔闻,一味要他的答案。

“狠吗。”男人被一堵墙遮住,语调慵懒,带着一股阴鸷骇人。

“智云告诉我,你让张盛按照巨额诈骗罪审讯,轻则三年,重则十年。”倪影扯住他胳膊,“陈崇州,原来你不是简单教训我,是真要毁掉我啊。”

藏匿在晦暗一隅的男人脚步从容而稳,缓缓出来,“我的计划,二叔竟未卜先知,这样广阔的人脉,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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